七年光阴没有虚掷 导演张新建:《运河风流》收视登顶

七年光阴没有虚掷

4月29日,由山东影视制作股份有限公司出品的电视剧《运河风流》开播。

这部根基稳健的史诗剧,以大运河畔济宁城的黄家、宋家、杨家、侯家、裘家为对象,讲述包括官、商、文、匪、兵、船等各门各户在内的运河沿岸人文胜景。酷云数据显示,该剧在北京卫视上星、芒果TV同步播出后,收视率多次位于同时段第一。

《运河风流》总导演 张新建

作品的成功,离不开主创团队细心的打磨。从一字一句磨剧本的“淬火”,到场景道具的“墩苗”,总导演张新建和团队用心磨炼每一处细节。《运河风流》延续了他的代表作《闯关东》《老农民》的制作水准,也让张新建借由这部作品,传达了他想讲述的“家文化”,与“文化为魂,艺术为本”的创作理念。

同时,他也在不断思索,国产剧的转型与革新,虽路途漫漫,但前方大有希望。

以下,为导演张新建的自述。

两年磨“一本”

在《运河风流》之前,国内没有聚焦大运河的影视作品。

2015年下半年,我接到了执导《运河风流》的任务。剧本是由高满堂带领昃文江和李洲等编剧创作的。按照满堂的习惯,先有一个故事大纲,再不断讨论、开掘,最后发展成剧本的分集大纲。

这部戏讲的是大运河畔济宁城的故事。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山东人,但过去的运河、过去的济宁是个什么样子,我也不知道,不能凭空乱编。于是我一接到任务,就开始扒拉资料,着手做导演功课,并且很早就参与进了剧本的讨论和形成过程。

从故事大纲到分集大纲,到最后完成文学剧本,编剧团队交了稿。

把导演工作台本做得很细,是我一直以来的工作习惯。和梁晓声编剧合作的那部《知青》,工作台本做了半年多,没想到《运河风流》的工作台本做了近两年。因为第一次剧本围读后,大家都觉得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完善,所以原定2016年3月开机的日子,就推迟了。

当时也有些声音,并不看好这个剧本,觉得其中的年代传奇元素有些过时了。但我认为,这个故事有一些独特性,是值得去拍的。

一条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运河,承载着济宁城各阶层人物的命运和情感,以及文化传承和生活习俗。能够通过“济宁三杰”的人生际遇展现出来这些,是极其有意义的。

另外,这部剧与其他民国戏中恩怨情仇、生离死别的路数也不太一样,很多思想内涵值得琢磨。所以,我不想放弃这个故事。

于是,我一边做功课做考察,一边做剧情做人物,还要把文学剧本吃透,随时和团队讨论修改细节。虽然很多场景已经租好、布置好,但我不着急,只沉下心,带团队一个字一个字地磨剧本,什么时候能达到开机要求了,什么时候再拍。

张新建(左)与文学编辑王道弘做导演工作台本

这个故事难写就难写在,它是以“家文化”为切入点,中国人的“家文化”最大的体现就在家规、家风、家训上。光我能查到的家规家训,现在都数不过来。无论大小家族,都有自己的家规家训,只不过字多少的区别而已。包括《闯关东》里朱开山的老家朱家峪,有一个朱氏家祠,也刻着《朱氏家训》。

因此,剧中当官的黄家“正气传承”,从商的宋家“信义为本”,从文的杨家“洁身正骨”,都是我们一定要立住的点,基于这些,才有了各阶层碰撞的精彩故事线。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,就像大运河一样,是一种精神的贯通与延续。

直到2017年10月15日,剧本各方面打磨得差不多了,才正式开机。

张新建(左)与美术指导刘勇奇在微山湖选景

看《运河风流》能发现,我们用的景并不是其他民国剧在横店经常用的景,因为我们辗转了山东(尤其是济宁)、无锡、常熟沙家浜、横店、嘉兴、上海等多个地方,才完成全剧的取景。

取景上,主要解决“三大件”:运河、古船、码头。

济宁运河畔的竹竿巷,早已不复当年古色古香的感觉,于是我们把剧中主要人物的家置景在无锡。黄家、杨家的景,都是一砖一瓦搭起来的,尤其杨家内外的两处景,各经过重新设计和置景后,分别进行拍摄,最后通过后期制作处理为一体,才呈现出来的;宋家的内外场景,则全部在棚内搭建完成。

杨家的景

可惜,无锡的水系没有运河的感觉,于是我们把古船从无锡拉到常熟沙家浜,完成了运河、芦苇荡的一些取景;但沙家浜的水景少了些气势,于是又把船拉到了横店,才拍完了河道上的戏。

我一直觉得,不同的小道具,也有不同的文化价值、文化意味,是电视剧传递文化的重要符号。很多年代剧、古装剧的街景,都是死的,我就想能不能结合当地风情,来点活的?于是安排了磨剪子、镪菜刀,酸辣豆腐、白板豆腐、糖葫芦等等,让一整条街都动起来。

从最终成片能看出来,这部剧的投资都实打实用在制作上了。我虽然做不到十全十美,但问心无愧。

借古照今,我想讲点事

我拍了很多年代剧,也喜欢拍年代剧,是因为我觉得年代剧可以讲点事。一方面有年头的事看得真切,另一方面有距离的事更有发挥空间。

剧中涉及到的官、商、文、兵、匪等各个阶层的选择和传承,都藏着很多现实意义。比如黄家的“正气传家”,官匪不通、官商不通;商家的“信誉为本”,做生意一是一,二是二,不挣昧良心的钱;文人的洁身正骨,不畏权势,不谄媚任何所谓的权力,保持自己独立的个性和做学问的风格;匪家替天行道,包括兵家为了保护济宁城壮烈牺牲等等。

但这些用当代题材很难去说它,因为很多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,已经缺失了不少。很多做学问的人、搞专业的人,都不纯粹了。这本来是很可怕的事,但更可怕的是,大家好像都习以为常了。

剧中黄子荣这个人物十分正气,正气到可能有些不接地气。但在我案头工作中查资料发现,历史中像黄子荣这样一心为民、几乎是完人的清官,是真实存在的。比如像很多老一辈**人,思想简单,守着信仰,为人民奉献了一生。可能放到现在,观众难以想象有这样的完人。

为了能让这样的角色有更高的完成度,我在演员选择上,还是秉承我原来做戏时的原则,谁合适,这个角色就是谁的。至于选择标准,一方面是形象气质,另一方面就是道德品行。

我觉得扮演黄子荣的巩峥,还是和角色本身比较贴近的,一身正气,长了一张好人脸;宋佳伦扮演讲诚信的商家宋鲁生,气质相对淳朴憨厚,有一张让人放心的脸,外形上和山东汉子也很契合。

我对杨春早这个角色改动最多、最得意,因为我本身就是干这行的,很熟悉文人的方方面面。在最终的出演阵容里,李乃文虽然名气更大,但我觉得他更适合文人这个形象,一就是一,二就是二,有时人称“杨疯子”,最后他诠释的杨春早也很生动。

同时我也在思考,像黄子荣这样的人物,按照现代化人设,观众能接受到什么程度呢?如何平衡由于年代差别带来的观念差异?这是我也在思索的问题。

每一个对作品有追求的创作人员,肯定会想通过影视剧这样一个载体,传达自己的思考,看能不能对今天起点什么作用。我也希望能让年代剧这个载体,变成一面镜子,借古照今。

我始终觉得做这行,除了要适应时代变化、不断追求创新,还应当坚持艺术表达,应该有一些能让大家看完引起启迪或思考的东西。

《运河风流》杀青

2018年3月11日,我们的剧杀青了,进入后期制作和待播阶段。后期做过多个版本,最终播出的是40集的版本,节奏是快了,少了很多支线情节。但我想在这部剧里说的事,基本上都表达出来了。

国产剧路漫漫,我奉陪到底

《运河风流》播出以来,我也在思考两个问题。

一是来源于我看到有网友对女主角一片云(王媛可 饰)的评论,觉得她是“恋爱脑”。其实一片云这个人物的创作设定,就是一个单纯的姑娘。在认识黄子荣之前,她几乎被当义匪的爹养成了个男孩子,下水、骑马、打枪统统不在话下;直到认识黄子荣后,她慢慢开始读书、看报、写信,彻底发生转变。她不像现在人想得这么多,只是单纯喜欢黄子荣而已,对于第一次坠入爱河的女孩子来说,为了这个人,她可能连性命都不顾。

这个反馈也引起了我的思考。我想,年代剧的故事设定不管多久远,都应该是拍给现代观众看的。怎样能够让现代观众对剧中的人和事感兴趣,特别是跟现代年轻观众的契合点在什么地方,我们既不能过于迎合,也不能不考虑。这应该是我这一代创作人,要仔细考虑研究的问题。

在这个方面,《觉醒年代》的导演张永新、《叛逆者》的导演周游都做得很不错。他们对于现代观众的了解,很值得我学习。

张新建导演(右一)在片场

另一方面,如何用电影化的影像手法、叙述方式来拍摄电视剧,也是我近来考虑的。比如这两天热播的古装剧《风起陇西》,跟我们《运河风流》的高亮色调不一样,反而比较暗黑,还经常运用全景、远景,营造了一种压迫的氛围感,令人耳目一新。能看出来,这部剧在做一个崭新的尝试。

但用电影的手法拍电视剧,并不仅仅是导演需要思考和尝试的,更是所有创作人员,包括摄影、美术、灯光、录音、制片等所有部门,大家都要有的共识。坦白讲,搞电视剧的这群人,一搞几十年,工作习惯、惯性思维很难一下子改变。强扭的瓜不甜,实在不行恐怕就要淘汰掉老人儿,这需要一个过程。

如果电影化的拍摄手法和叙事语言确实对塑造艺术形象更有帮助,那导演就要把这个想法跟大家讲清楚;如果连导演都没想明白,贸然去做,可能反而会让作品变得不伦不类。

无论什么手法,最终服务的还是剧中艺术形象的塑造。

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的结合,其实不是大问题。就怕被某些舆论牵着走,不由自主地走上老路子,做出来的东西是似曾相识的,或者是哗众取宠的,甚至是跪舔的。

所以我也在随时告诫自己,无论将来电视剧怎么变,一定要明确内容核心与态度立场。即使做不到逆流而行,也要独善其身,决不能随波逐流。

酷云大数据

我听他们说,《运河风流》在酷云收视榜上稳居第一,说明我们做过的努力,没有白费。

【文/时一】